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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王凯生贺2】负剑远行游

给王凯的第二篇生贺,这个故事送给赵启平,敬他医者仁心。

祝王凯生日快乐。

对于医护工作者,我一直万分敬仰。几年前我看过一部电视剧名叫《心术》,那时候起我很喜欢医生。后来我姐姐报考了医学院,她现在一名实习医生了。再后来,我遇到了赵启平。所以我想还原一个较为完整的,不只是存在于恋爱戏码里的,作为医生,作为普通人的赵启平。赵启平存在于我们的生活里。

  此故事并非完全虚构。

  赵启平手术服脱到一半,猛地眼前一阵发花,像中学时候英语课犯困记笔记时眼前的模糊一片,后脑勺升起一股凉意。他暗叫一声不好,冷静地加快了手上脱手术服的动作。

  然后赵启平两眼一黑,不知道怎么就跌坐在柜子下头。

  门外徒弟小周听见动静跑进来,被吓得慌了手脚:“师父!”

  赵启平依旧冷静:“过来,把我扶到椅子上去。我动不了了。”他眼前一片漆黑,腿使不上劲儿,只有声音还是真切的。

  小周没见过这阵仗,刚毕业的小孩儿吓得停了一会儿,想起去叫门外其他医生。“高老师!师父晕倒了!”

  这缺心眼儿。赵启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然后,赵启平的意识断了。他好像被一把抛进了混沌里。

 

  赵启平恢复意识以前,感觉自己溺了水,呼吸急促且困难。他挣扎着睁开眼,面前是小周关切的头。

  “师父你醒了!”小周大出了一口气。小周吓得双眼通红,让赵启平想起几个月前来急诊那个小总裁,白白净净,也是一红眼就跟兔子似的。赵启平自诩历经沧桑铜墙铁壁的心化了一块儿,不由得感慨。

  “老赵。”老高的声音阴惨惨出现在赵启平头顶,让他天灵盖一阵发麻。“不是我说你,你惜命点儿成吗?老高苦大仇深盯着赵启平,赵启平感觉自己要被盯出个洞了。“您真当自己是二十岁小年轻可劲儿造是吗?还有你瘦成这样给谁看呢?刚扶你起来皮包骨头跟扶了个骨架模型似的,你要胖点儿能晕吗?你看心外老陈,隔远看那就是座塔可人家连轴转一点儿事儿没有!”老高北方人,说话叭叭叭跟打机关枪似的,赵启平听得脑仁儿疼。

  “你少说两句吧,”他喘了口气,“我不倒在手术台上也得栽在你嘴皮子底下。”

  老高叹了口气,没说话。

  赵启平心里也明白,打从医大毕业起,每天卯足了劲儿,手上拎着多少条人命,有多沉自己清楚。人家都一传十十传百说六院骨科赵副主任医术如何如何高明了不得,排队加塞都到一个月以后,手下还有小周一个徒弟,月初又有个研究生小姑娘,早上还查房——他又不是机器,早晚那根弦得断了。他也不是夸自己多高尚,每天忙到灵魂出窍,也就这样而已,算来算去不还是自己一份责任吗?

  责任这回事,说是比天大,但扛在肩上,咬咬牙也就过去了。世上又有什么事不是这么过来的?

  赵启平从小接受的教育里,责任有千钧重。他在汉堡上学时,德国教授严肃宣讲南丁格尔。赵启平不否认自己是个嬉戏浪子,但他同样不否认骨子里的严肃态度。“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是不是?

  他喜欢分得清游戏与认真的聪明人,可这样的聪明人太少,俗世里还是浑浑噩噩的俗人多。每每这么想他都觉得自己是周敦颐,牡丹之爱宜乎众矣,他很孤独。赵启平想起前段时间一直纠缠自己的捏着嗓子抵着后槽牙说话的小姑娘,心里没来由一阵烦。

 

  五一的时候,赵启平回了趟家。他今年过年奋战在一线,接治了好几个三十晚上赶着回家出事儿的病人,歇下来的时候他吃着产科林女士包的爱心汤圆,坐在护士服务台看了春晚前半个钟头,一边吃一边暗搓搓想台上那个唱歌的红衣服小伙长得不错,有他六院男模队长三分之二好看,台风也正,嗓音也不错,可以想见过年回来李护士长评价“我女儿能找这么一个男朋友噢哟我老开心额”。

  然后想着想着,他不知道为啥想起刚接治的一个伤患,四十多岁的女人躺在急救车上,问他:“大夫,你能不能快点做手术,我好回家和我儿子吃年夜饭啊?”

  赵启平当时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你放心。”现在他回想起来,依旧不知道如何回答。他那时候听见屏幕里红衣小伙说,“敬我的亲人和朋友”,一瞬间有点想赵工程师和教授。

  赵启平此刻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他无比思念的教授女士手里戳着pad,划拉着几张姑娘的照片,说:“平平啊,妈也知道感情是强求不来的,但你试试,没准儿合眼缘,也是缘分;不行呢,交个朋友也挺好的啊。”

  赵启平福至心灵,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说:“妈,我又找了几个字,你看认不认得?”

 

  赵启平坐在餐厅里,心里想着该如何荒废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的生命以及如何荒废一会儿来的这位姑娘的两个小时的生命。他觉得相亲实在是最无意义的社会活动,当然不排除找到真爱,但可能性基本上是万里挑一。男男女女择偶标准都在提高,有缘人越来越难找。谁愿意苟且?

  反正赵启平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苟且。

  这话他几个月前跟一个小姑娘说过,小姑娘听得一知半解,只顾着撒娇。

  过了一会儿,相亲的姑娘来了,一边坐下来一边说:“对不起赵先生,让你久等了。”

  赵启平笑笑表示不在意。

  姑娘接着说:“对不起赵先生,今天要浪费你的时间了。我不愿意来相这个亲,是我妈一定要我来的。”

  赵启平佩服她的直接,说:“我也一样。”

  姑娘微笑了一下,又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是不婚主义。”她停了一下,看着赵启平始终微笑的眼睛,好像得到了鼓励,缓了一口气。“我爸妈接受不了,他们觉得我到三十岁之前一定要结婚生小孩。可我不想结婚,更别说生小孩。”

  赵启平温和地笑着,说:“没有关系。我理解你,也支持你,尊重你。”

  姑娘脸上突然绽放出笑。

  姑娘微笑一下,又说:“我觉得这种事真的不能勉强,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都是个人自由,应该被尊重的权利。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呢?”

  赵启平简直想鼓掌。是。“有缘随份,何必强求,又不是旧社会包办婚姻。”恋爱自主,婚姻自由,才是“现代社会”。

  姑娘用指尖轻轻拍了几下,一边掏手机一边说:“我觉得咱俩能做个朋友,加个微信呗,赵先生?”

  赵启平爽快地答应。“行。”

  

   赵启平回来上班的时候把难得愉快的相亲经历和同事分享。产科林女士评价:“我要是在场,就和她击掌。”

  林女士人美心善,业务水平过硬,是产科二把手,人称六院王祖贤。林女士追求者无数,但她一一回绝,在微博置顶,曰:“不婚。”

   林女士曾说:“我一流医大毕业,美国留学,三甲医院副主任,按时纳税创造消费,一个人活了三十年有滋有味的,你让我趁早找个人嫁了不用那么努力,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赵启平敬佩林女士,也由衷赞美她的好厨艺,更为她一手好厨艺只需要服务自己一个人而敬仰。

 

  节后赵启平例行查房,新来的研究生跟在一群摸爬滚打的白大褂后面,一边抽气一边记笔记。小周笑,被老高教训。“你前年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小周听完愣了一下,随即道:“真忘了。觉得在医院一年,够过好几年的。”

  老高听了也没话说。

  赵启平捏着筷子,想自己像小研究生一样是什么时候?

  想来想去自己也想不起来。

  赵启平自认为是一个很长久的人。比方说,听古典乐是初二的习惯;再比方说,喜欢王小波,是高中之后的习惯。但这些所谓长久的,也不过是称之为爱好兴趣的东西。他本人,一直在变。他记起高中时候和邻居家那个季三儿打篮球,有一段时间到了痴迷,晚上不吃饭打球,课间打球,有一回翘晚自习打球被班主任抓个正着,被盯了半节课打球不许回教室。现在赵启平想想简直是不可思议,怎么有那么多精力?他现在是宁可开着车听音乐会,精神大汗淋漓就行。

  这种变化是漫长的,但赵启平回头看还是吓了一跳。

  再比方说……

  赵启平没力气再想了。他夹起一筷子菜咀嚼,坦然地与变了模样的自己对视。

 

   研究生小姑娘跑过来说,她觉得林女士说得对。

   小周叹气:“我这种人还在发愁女朋友,人家已经追求一个人了。”

  “人不一样,没必要强求一致啊。”研究生说。

  “你说得对。”赵启平笑。

  研究生得到师父认可,高兴得忘了吃话梅。

  “师父师父。”小周觉得自己嫡传弟子地位堪忧,“我放假去了趟博物馆,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赵启平讥诮:“哟,你还去博物馆呢。”

  “哎呀陪我侄子去啊这不重要,”小周神秘兮兮,“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在展柜里头啊。”赵启平懒得理。

  “不是我!是你!是师父你啊!”

  赵启平嗤笑一声不想说话。

  “真的是你师父!”小周急了,“我看见一个人物介绍,那照片嗬可不就是师父吗!长得一模一样!介绍说还是抗战时候军统的什么少校呢,三重间谍,那可厉害……”

  赵启平看了一眼手机,打断小周:“别扯了,又来急救了。”

  小周急忙跑过去,话撂在那儿孤零零的,没了热乎气儿。赵启平也不想去想了,长得像的人那么多,碰巧而已吧。

  赵启平这几天接连加班,觉得马上就要猝死,猝死之前还得把手术交代了,他冷笑一声,医者仁心。如果那位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先生和自己沾亲带故什么的,或者感动于自己的救死扶伤,除了在博物馆照片墙上睥睨众生,还能冥冥中给他赵启平几个省事的病人。

  他坐在办公室里喝了几口水不到,老高走进来,皱着眉头:“门诊那边有医闹。”

  赵启平刚想说“见怪不怪”,又听见老高说:“小周正好在,见不过,跟人争起来了。”老高又补充:“没动手。”

  赵启平在心里暗骂小周,放了水杯赶紧往出走。

 

  赵启平一路下电梯穿过病房和化验处,白大褂微微带起一阵风,风是福尔马林味儿的,他习惯了多年。

  大堂里有个地方闹哄哄的,赵启平知道那是小周,小跑着过去。 




lof的分段我好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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